2020年7月1日 星期三

希區考克,《懺情記》

懺情記(I Confess)於1953年上映,是火車怪客(Stranger on a Train)與電話謀殺案(Dial M for Murder)之間的片子,其中有一些共同的元素:勒索、殺人、婚外情,然而處理的重點卻是大不相同。另一方面,這部影片可能也是希區考克的所有作品中,內容最為沉重,幽默元素最少的之一。劇中的殺人犯想要透過向神父告解的方式逍遙法外,因為神父不能將他聽到的任何告解告訴任何人。殺人犯甚至作了偽證,想要陷害別人,讓別人為他上絞刑台,神父是不是還應該保持沉默?除了神父,殺人兇手的妻子也為他隱瞞罪行,也就是說,國家、教會、家庭對一個人的要求,是有衝突的,在發生衝突的時候要如何解決,並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。國家並不是「法」的壟斷者,而世界上的法也從來不是單數,而是複數。即使國家可以把神父送上法庭與監獄,也不能要求他說出告解的內容;而神父一旦在法庭上說出這些告解,也沒有辦法再待在教會了。影片的背景是建立在基督教世界的國家,在法庭作證時必須摸著聖經,而不是六法全書立誓。在這個地方,一切的秩序最終要回到神,並且是唯一的神、唯一的秩序。但神的旨意究竟是什麼?是要讓犯人在塵世間接受審判,還是永遠不能透露告解內容?


Otto Keller是和太太移民到加拿大的德國人,在魁北克市的一所教堂做工,並且住在那兒。他負責教堂的所有修繕雜務,太太則照顧幾位神父的生活起居。他們工作認真,受到大家的讚賞。除了教堂的工作,他每個星期三會到Vilette律師那兒整理花園,律師是個有錢人,他的財富引起了Keller的非分之想。某個星期二晚上,他在教堂偷了一套神父裝,穿上後到律師家行竊。律師發現了他,要叫警察,結果被他殺了。他回到教堂的時候,遇到一位神父Logan,就立刻向他告解。他可能是真心的,也可能別有用心。所謂真心是因為他確實害怕死後下地獄。他這樣的人當然是上不了天堂的,但如果能夠因為告解而少下一層地獄,那也是划得來的。


但他更怕人世間的法庭。如果上帝會因為告解而寬恕他,警察和法院可不會如此。他殺了人,回到教堂的時候,已經是接近凌晨,在這個時間點回去是很奇怪的。如果他走在路上讓人看到,並且有警察循著神父裝以及兇案發生時間這兩條線索去各個教堂,神父就有可能把他看到的說出來。但現在他向神父懺悔,就不用擔心這件事了,因為按照規定,神父不能把他聽到的告解告訴任何人。


命案的第二天,也就是星期三早上,Keller按例去律師家假裝要工作,實際上是要去當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,向警方報案,讓警方不至於懷疑他。Logan神父在教堂吃早餐,聽到律師被殺的消息,也來了命案現場。警察問他怎麼會來這裡,他說自己跟律師有約,講了幾句就在外面走來走去,好像在找什麼。沒過多久,一個女的走了過來,L走過去攔住了她,跟她說了幾句話,兩個人就離開了。警探這時正在室內詢問Keller,把Logan的這些舉動完全看在眼裡。


案發當晚,兩個小女孩剛好從律師門前經過,警察就找了她們到警察局。她們說,差不多在11點到1130之間的時候,她們看到一個人從律師家裡出來,是個神父。這個線索對警察太重要了,他們立刻詢問了附近所有教堂的神父,要他們提出當天晚上的不在場證明。只有一個人做不到,就是Logan。他說他當天晚上不在現場,但他不能說自己在什麼地方。警探本來就覺得他那天怪怪的了,現在他還不願意說自己在哪,就更可疑了。接著問他,為什麼案發第二天早上要來到現場?說自己跟律師也就是死者有約,到底要談什麼?那名也來到命案現場的女人又是誰?Logan也說這些事情他不能說,但這些跟命案沒有任何關係。警探當然不相信他,他說,你這些事跟命案有沒有關係,是由我來決定,而不是你。


於是Logan就成了警方的第一嫌疑人。為了證明他的清白,那天早上跟他一起出現在律師門口的女人出面了。她叫Ruth,是一名國會議員的妻子。然而在結婚前,她卻跟Logan是青年情侶,當然,那時候他還不是神父。這對甜蜜的情侶因為戰爭而分開,Logan去了前線,留下Ruth待在家鄉。兩人一開始還有通信,漸漸就斷了音訊。Ruth和她的老闆,也就是國會議員Pierre結了婚,但心裡始終忘不了Logan。戰爭結束,戰士們回到家鄉,Ruth去迎接Logan,並且相約於第二天出遊。Ruth這時已是有夫之婦,Logan卻不知道這點。他們搭火車到了一個小鎮,度過一個愉快的下午。沒想到隨後就下起暴雨,他們找到一個涼亭,就躲進去在那兒避雨。他們錯過了當天的末班火車,只能在涼亭等到天亮。沒想到那邊是一片私人土地。主人來了,不知道對他們說了什麼不乾淨的話,Logan聽了很生氣,就把他推倒。這個主人不是別人,就是那名被殺害的律師。他不認識Logan,卻認識Ruth,因為他去了RuthPierre的婚禮。在婚禮的時候場面有點尷尬,因為夫妻雙方看起來都沒有邀請律師,純粹是不請自來。


身為律師(抱歉,是身為「某一種」律師),發現國會議員的妻子有外遇,可是的天大的好消息。這麼好的一張牌一定要存在手上,等到需要的時候打出來。時間一轉就是五年,Logan當了神父,和Ruth也一直未曾謀面。然而幾天前,律師找上了Ruth,說自己遇到稅務上的麻煩,要請他的先生幫忙解決。她當然不能答應。律師說,如果她不幫忙,他就要把她和Logan見面的事說出來。Ruth非常苦惱,就找了Logan討論。他們從晚上9點談到11點,然後各自離去。


Ruth講出了這段在過去令人心酸,在現在讓人難堪的往事,為的是給Logan提供不在場證明。想不到她上當了。警探要的根本不是什麼不在場證明,而是要套出Logan與律師的關係,成為他的犯案動機。法醫早就把驗屍報告交給警探,說命案是發生在1130分。現在Ruth說跟Logan在外面聊天聊到11點,又跟他說了律師威脅她的事,讓他剛好有充分的動機與充足的時間去殺死律師。


Logan被告上了法庭。除了以上所說的動機與時間,警察還在神父的房間找到一套沾了律師血跡的神父袍。這是Keller為了脫罪,將自己犯案時穿的神父袍藏在那兒的。不僅如此,Keller還在法庭上大做偽證,說命案那天晚上,Logan大概是晚上1145才到家,並且心神極為沮喪不安。另一方面,檢察官也以一種誤導的方式,說Ruth與神父這五年來一定是不斷見面,並且被律師見到好幾次,否則沒有理由把五年前的事情拿來威脅她。檢察官更說,五年前他們在律師的鄉間別墅的涼亭中躲雨的時候,Logan為了保護Ruth的名譽而出手攻擊了律師。因此五年後當Ruth的名譽受到更嚴重的威脅時,Logan當然會採取更激烈的手段,也就是殺死律師。


檢察官對他們的攻擊可以說是毫不留情。他原本是Ruth和她丈夫的好朋友,還參加他們的家庭派對。不,他不是Ruth的朋友,僅僅是是國會議員的朋友,Ruth如果不是嫁給了國會議員,那麼跟檢察官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。自己朋友的妻子有婚外情,他當然想要趁著法庭上問出個究竟,或許他以為議員朋友會因為這樣而心存感激。


儘管種種證據都不利於神父,陪審團最後還是不認為謀殺成立,因為他們找不到神父揮動武器殺死律師的證據。評審團的無罪認定並不表示人民大眾也同樣如此。當他走出法庭的時候,一群人擠過來罵他,推他,揍他。這時候Keller太太忍不住了,她跑到神父身旁,大喊他是無辜的,並且用手指著她的丈夫。他丈夫一看苗頭不對,掏出身上預藏的手槍,射死妻子。在臨死之前,大家圍著她,想讓她多說什麼,但她只是看著神父,說:「原諒我」。不過她也不需要再說了,大家都能夠猜到,真正的凶手是Kelle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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